當年下山之後,我就把陪伴在身邊多年的玄鐵劍扔進了河裡。
我早知道自己不適合練劍,我只是沒有地方可去。當年村子裡被盜賊掠奪火燒,我失去了雙親,是師父和諸位師兄從廢墟中拯救並且收留了我,我便以為我這一生都會和他們一起渡過了。
但事情卻不是這樣。
至於大師兄對二師兄之間……也罷,再怎麼不甘心,終究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得太過。
這些年下來,我什麼也沒有習成,空有一身年輕力壯,不知該去往何處。也罷,走一步是一步吧。要不,隨便找一處地方,種一方小地,自立更生也罷。
那一夜,宿在了竹林裡。夜裡的竹林,除了風聲,倒也不是很安靜。竹枝的吱軋聲吵得人很難入睡,總是被驚醒。索性不睡了,專注地聽著周圍的聲響──隱約地,聽見了笛聲。
沒有錯,的確是笛聲,那旋律不是單純的風吹竹隙之聲。
尋著笛聲過去,那人坐在大石上,一開始只見得他的背影纖瘦,長髮飄逸,身著紫色長衫,還以為是個女人,直到他一曲吹奏完畢,回過頭來看著我的時候,才發現是個看不出年齡,容貌蒼白秀麗的男子。
「看你這一身青衫,是山上煌劍派的人?」
「──已經不再是了。」
「是嗎,那麼我就沒有必要取你性命了。」
他是一直以來,被煌劍派互為仇敵的紫螣堡的堡主。
紫螣堡眾擅長用毒,堡主甚至曾是大內御用的刺客,一直以來被江湖中人視為「陰狠狡詐的小人之流」。對於這樣的風評,堡主只是淺笑以對。
「那些使劍的人,總以為刀劍相向的作法才叫做『正大光明』,但以我們而言,只要能成事,手段如何並不重要。而且,既知我們是使毒的人,還不小心防範著,是他們自己的過失。」
堡主的膚色蒼白得驚人,甚至透著青紫色,正是因為毒滲全身。他每日以含有毒素的物質摻入飲食,仔細拿捏份量投毒自身,才煉得這一身──到了如今,說他的血本身就是毒藥也不為過。
那麼,如果是我這樣的人,也能使毒嗎?
堡主注視了我良久,才緩緩地開了口。這才發現,他的雙唇也是紫色的,但卻紫得豔麗,令人著迷。
「若無強烈的愛慾與憎恨,便煉不成最強的毒。如果你沒有決心,終究會和在煌劍派一樣,一事無成。」
聞言的瞬間,有一股強烈的情緒湧上了心頭。
「───我有。」
我當然有。
我,恨透了那個一心痴戀他人,卻不回頭看我一眼的男人。因為他是和我一路性子的人。不,等我開始煉毒,我和他就不再一樣了。
「那麼,就煉出你自己才能解的絕世奇毒吧。不,即使無解也無所謂……畢竟這世間,沒有後悔藥。」
美豔無匹的毒男子,對我露出了凄絕的笑容。